“重点工程”

监管缺失，是各方人士均认可的爱之心出事原因之一。

澎湃新闻梳理发现，爱之心的非法集资问题早在其开办伊始就伴随左右。但多年来，该问题不但没有被掐灭，反而变得更大，直至“爆雷”。

2016年7月，长沙电视台政法频道就曾以“长沙再现老年人投资黑洞”为题，披露了爱之心以年息1.3万元让老人预存11万订床位。彼时爱之心公寓尚在建设，经记者沟通，爱之心退还了爆料人11万元钱款。而当时，预订人数已超千人。

在该报道中，天心区金融办主任于意还介绍，由于爱之心公寓所用土地为租赁的集体土地，租约只有15年，项目建设一直走走停停。此外，由于公寓所在位置在2010年建设之初无具体的城市控制性详规，项目未向市级规划及国土部门报批。区政府在积极帮助其完善手续的同时，已责令停止集资行为。

一年之后，2017年7月11日，长沙市天心区民政局正式给爱之心颁发了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证书。需要指出的是，该民非单位为“长沙市天心区爱之心寿星颐养院”，此次涉嫌非吸的单位为“长沙市爱之心老年公寓管理有限公司”。两者法定代表人均为干罗佳，地址均为兴隆村。这符合长沙市民政部门处理的多起“同一个法人，以不同民事主体从事合法养老和非法集资两种活动”的情形。

2019年11月21日，长沙市政府金融办在多次沟通后，拒绝了澎湃新闻采访。11月22日，天心区金融办通过官方宣传部门表示，2017年10月12日，天心区打非办向爱之心老年公寓管理有限公司发函，责令该公司立即停止向社会募集资金。时任分管民政工作的副区长于2017年10月31日召集区民政局、区打非办、大托铺街道等部门，对爱之心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股东进行了约谈，要求公司立即停止一切违法违规活动。

然而，受害老人指区政府为爱之心“背书、站台”，他们梳理指出：2018年5月，长沙市民政局相关领导考察爱之心，表示会大力支持公寓养老福利机构的健康发展；2018年，爱之心公寓二期被天心区列为政府重点工程项目；2018年10月，湖南当地主流媒体报道爱之心公寓二期工程奠基仪式；同年11月，时任天心区主管民政的区领导莅临参观考察；当日，天心区民政局组织了数十位市区级离退休干部参观考察。

天心区委政法委相关负责人则答复称，“这里有一个这么大的民企落户，作为主管民政工作的负责人，过来视察是正当履职”，“他来是支持养老事业，并不代表对非法集资行为的支持”，“列为政府重点工程，并不代表由政府来投资”。

时至今日，爱之心老年公寓的土地性质问题，仍然是天心区政府处置爱之心问题绕不过去的“坎”。“我们想把蛋糕做大，尽量减少老人的损失。但这个土地变性有政策障碍。”张庆祝坦言。

另一份材料显示，至少在今年3月前，地方政府仍对爱之心大力支持。

据湖南省发改委官网今年3月14日公示了的一份“湖南省国家城企联动普惠养老服务专项行动储备项目”名单，长沙爱之心老年公寓项目作为“符合国家要求，前期工作比较成熟”的96个项目之一，赫然在列。

参与或申请过该项目的多名行业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该项目自2018年12月开始申报，一旦获批，将得到中央财政给予的每个床位2万元的补贴。但是该项目的申请“相当严格”。如要求取得养老机构许可或备案后，养老规模达到500个床位，入住率达70%，护理型床位50%以上。其次，具有良好的口碑，媒体上不能有负面新闻，公安部门要出具机构及负责人无非法集资情况的证明，消防验收要合格等等。“从区到市，每一级审核很严，才能报到省里，非常难。”

不过，湖南省发改委官网今年3月21日再次公示的上述城企联动普惠养老服务专项项目清单显示，此次公示拟将其中的10个上报国家争取支持，爱之心没有入选。

住在爱之心公寓里、比较关心政策的一位老人告诉澎湃新闻，爱之心出事正是因为这个项目没能申请下来，“不然200个床位就有400万，有钱付利息，资金链就不会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