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袁野】

毛主席曾说过，美帝国主义者只有被打疼了，才会愿意重新回到谈判桌上来。

因此，如果一向傲慢的山姆大叔主动承认自己“不行”，那就证明事情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一败涂地了。在美国的东南亚政策上，情况就是这样。

因而，从印度参加完G20，拜登就马不停蹄地访问越南，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在东南亚刷下存在感。但有一说一，拜登要是真重视的话，就没有必要放鸽子，临时“爽约”9月5日开幕的东盟峰会。

“山姆大叔”的表现，让美国智囊团急得直跺脚。

8月初，美国老牌智库——亚洲协会（Asia Society）中美关系中心发布了《美国对华战略应优先考专虑东南亚》（PRIORITIZING SOUTHEAST ASIA IN AMERICAN CHINA STRATEGY）报告。报告的作者阵容很豪华，观点也很犀利：中美在东南亚的影响力呈现“中升美降”态势，中国在东南亚地区更具影响力，在中美竞争中更具优势。报告敦促美国应认清现实，在东南亚放弃“美国优先”思想，指出美国不应在东南亚沉迷于遏华和追求单极主导，而应认识到自己只是众多的地区参与者之一。

报告虽然是为美国决策层出招儿，但也正面批评了美国在东南亚的种种错误，以及中国的优势和成绩。来自对手的肯定尤其珍贵，这份报告充分证明：在东南亚，我们做对了。

东南亚正处于中美地缘竞争的中心

这份报告由亚洲协会中美关系中心、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21世纪中国中心和乔治·华盛顿大学埃利奥特国际事务学院中国政策项目联合发布，写作团队包括前美国政府高级官员、外交官、军官、学者和智库研究人员。今年5月，这支团队在新加坡举办了一场为期两天的研讨会，与来自东盟10国的22位“顶尖专家和前高官”本着“真正尊重、坦诚、开放、合作和建设性批评”的精神进行了讨论，并将成果纳入报告。从成果来看，专家们的确直言不讳，作者们也不可谓不用心。

报告称，就美国的利益和与中国的竞争而言，东南亚是一个极其重要、但却未得到充分重视的地区。现在，美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理由加强与该地区的经济、政治和战略联系。东南亚坐拥全球贸易运输的咽喉要道，每年有40%的商品贸易、25%的石油和液化天然气货物通过马六甲海峡，有20%以上的全球海上贸易通过南海争议海域。2022年，该地区的GDP总量已达3.66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7%，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在过去10年，东南亚一直是全球增长最快的地区（平均每年增长5.5%），有研究认为，东南亚将在2030年前成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

东盟的经济增长 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报告还称，如果中美两国在台海或南海爆发冲突，美国必须依靠其条约盟国菲律宾和泰国，以及其他“友好”东南亚国家的支持。

东盟成员国都经历了漫长的殖民主义和外来干涉的历史。它们高度珍视自己的独立和自主，并正竭尽全力驾驭当前的大国竞争。报告称，东南亚国家不希望在美国或中国之间“被迫做出选择”，相反，它们寻求从两者中获得最大利益。尽管东南亚国家正在尽最大努力应对中美在该地区日益加剧的竞争，但它们的自主权和行动自由仍在不断缩小，因此它们也感到越来越不安。

报告援引了新加坡总理李显龙的话，他劝告美国：“不要逼我们做出选择。”但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拒绝接受这种说法，他反驳道：“美国并没有强迫你们做出选择，而只是向你们提供选择。”

报告称，东南亚各国感受到中美在该地区的竞争日趋激烈，焦虑程度明显上升。因此，“不要逼我们做出选择”的说法，开始让位于建议美国“想办法与中国共存，让我们从与你们双方的关系中受益”。新加坡研讨会的一位与会者直截了当地说：“如今的世界有着两个超级大国，但对我们来说，谁在上面并不重要，只要我们能从每一个超级大国身上获益。”

那么，现在“谁在上面”呢？

中美在东南亚的影响力“中升美降”

报告称，澳大利亚洛伊研究所发布的《亚洲实力指数》（Asia Power Index）和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所发布的《东南亚态势报告》（The State of Southeast Asia）系列研究均表明，中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更大且不断上升，地区公众对中国的反应更加积极，中国经济、外交、人文、政治、战略影响力优势显著，而美国在东南亚地区更受精英群体欢迎。

2018年以来，中国在东南亚的综合实力指数超越了美国，虽增速不快，但也从侧面反映出美国在东南亚影响力发展滞后。由于逐渐对美国未来地位感到悲观、产生幻灭，自2021年以来，认为美国是“可靠战略伙伴及地区安全重要提供者”的东南亚人渐渐减少，在新加坡、越南和印尼下降尤为迅速。

具体而言，自《亚洲实力指数》（分为经济关系、国防网络、外交影响力和文化影响力4大类别，下设42个独立指标，满分100分）从2018年开始统计以来，中国在东南亚地区的综合得分一直力压美国（2018年为52：48，2022年为54：46）。2022年，根据洛伊的评估，中国在东盟10国中的8个国家的影响力超过美国，在其中6个国家（文莱、柬埔寨、印尼、老挝、马来西亚和缅甸）的影响力远远超过美国。令人惊讶的是，中国在越南和泰国（美国的条约盟国）的影响力也是大幅领先，美国仅在菲律宾和新加坡的影响力较大。

对这些数据的深入分析显示，中国在所有10个国家的经济和外交影响力方面都处于领先地位。在文化影响力方面，美国总体上略胜一筹；然而，在人与人之间的文化影响力方面，中国却遥遥领先，这主要归功于旅游业和华人移民。

中美在东南亚国家的影响力，整体评分（2022）

另一方面，自洛伊从2018年开始调查以来，美国的整体地位逐年下降。只有在“国防网络”（一个包含广泛安全指标的综合术语）类别中，美国才比中国享有实质性的优势（79：21）。总而言之，《亚洲实力指数》表明，东南亚国家认为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在上升，而美国的影响力在下降。

中美在四大方面的影响（2022）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所（ISEAS-Yusof Ishak）的《东南亚态势报告》得出了相似的结论。ISEAS的调查对象是以下几类“精英”：(a) 学术界、智囊团和研究人员；(b) 商界或金融界代表；(c) 民间社会、非政府组织或媒体代表；(d) 政府官员；(e) 地区或国际组织人员。2023年的调查有1308名受访者参与，结果显示：

·在东盟成员国的受访者中，有一种长期存在的倾向，即贬低美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绝大多数受访者认为，中国不仅是东南亚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大国，也是在政治和战略上最具影响力的国家。

·东盟受访者对美国的地区领导作用持矛盾态度。大多数受访者普遍不指望美国主导全球贸易议程，对美国在维护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和国际法方面的领导作用的看法稍好一些（但对美国的这种信心是模糊的），而欧盟和日本在这方面最常被视为美国领导作用的替代者。

·自2021年以来，东盟大部分国家对美国作为可靠战略伙伴和地区安全提供者的信心有所下降。新加坡、越南和印度尼西亚的下降幅度最大。

·然而，当被要求在中国和美国之间“做出选择”时，东盟各地的受访者都表示越来越倾向于同美国结盟。不过，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文莱选择了中国，而不是美国。

亚洲协会的报告称，这些指标表明，东南亚地区仍对美国抱有好感，但这种好感不能被视为理所当然，在一些国家，美国的忽视正在耗尽这种好感。来自美国亲密合作伙伴国家的受访者中有一股明显的“悲观主义”暗流，甚至有些人对美国是否会“挺身而出”感到失望。

与洛伊一样，ISEAS的调查也区分了美中相对影响力的三个不同类别：经济、政治/战略和软实力。2023年的调查显示，中国是东南亚最具影响力和战略意义的大国（41.5%），美国（31.9%）居于次席。

亚洲协会分析认为，虽然洛伊和ISEAS的调查所提供的数据有些矛盾，但普遍而言，东南亚地区的普通民众对中国的看法更为积极，而地区精英对美国的看法更为积极。这表明，中国在接触该地区的普通民众方面更为成功，而美国则在精英阶层方面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