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沉默的荣耀》带领观众回望了一段特殊的历史，而这部剧也让大家对隐蔽战线的工作产生了好奇。

在东方卫视12月29日播出的《这就是中国》节目中，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和著名军事专家罗援将军，从这部剧出发，讲述了党的隐蔽战线的故事。

《这就是中国》第312期

罗援演讲

今天我们来一起谈一下隐蔽战线的重要性。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毛泽东主席也曾指出：“要消灭敌人就有两种战争，一种是公开的战争，一种是隐蔽的战争。”

隐蔽的战争，主要指隐蔽战线的情报斗争和地下党的斗争，二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情报斗争主要围绕情报的收集、整理、鉴别、传递和利用展开，通常采用单线、直线、垂直联系的方式；地下党的工作则主要涵盖工运、学运、兵运、统战、宣传，以及在必要情况下的情报搜集。按工作纪律，两者不能发生横向联系，吴石情报系统遭到破坏在这方面就有沉痛教训，但我们也不能苛求前人。

那么，我们的情报工作究竟为党立下了哪些功绩？先从吴石情报小组说起。

吴石于1947年开始为我党工作，提供了大量国民党西北、西南军区的军事部署情报。当时西北已解放，这些情报为肃清残敌提供了保障；刘邓大军准备解放西南时，吴石提供的军事情报也为其提供了支撑。特别是国民党长江江防兵力部署图，以及吴石参与策反国民党林尊率领的海防第二舰队起义，都为我们的渡江战役提供了重大情报支撑。建国后，我军三野参谋长张震将军多次感谢南京的地下党组织，称其提供的情报对渡江战役胜利起到了重大作用。

吴石将军 资料图：《国家记忆》

吴石担任国民党参谋次长后，又为我军提供了台湾及东南沿海的军事部署图。当时解放军急需了解国民党空军情况、登陆场情况以及兵要地志、潮汐情况等，吴石将军提供的情报主要围绕这几个方面：一是国民党空军大队的基地位置、番号、机种及飞机作战性能等；二是登陆场情况，包括哪些地方适于登陆，登陆场附近的水文、气象、兵要地志、潮汐情况等，都做了详细介绍。粟裕将军指挥对台作战时曾说，得到这些情报就如同在玻璃罩中与敌人下赌，我们可稳操胜券。

除了吴石情报小组，我们党隐蔽战线的其他情报人员也建立了不朽功勋。首先要谈情报“前三杰”——“龙潭三杰”。这发生在上海，钱壮飞、李克农、胡底他们打入了国民党特务机构核心部门。在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叛变的千钧一发之际，当时担任国民党特务头子徐恩曾机要秘书的钱壮飞及时截取并翻译了顾顺章发给徐恩曾的6份密电，及时报告党中央，保证了党中央的安全，周恩来、陈云、聂荣臻等及时转移，这是情报工作的一大贡献。

“龙潭三杰”，左起李克农、钱壮飞、胡底

情报工作还有“后三杰”——熊向晖、陈忠经、申健，他们打入胡宗南身边，如熊向晖担任胡宗南的机要秘书。他们在1943年6月就掌握了国民党要偷袭陕北、掀起第三次反共高潮的情报并及时转给党中央。毛主席公布此情报，使胡宗南的阴谋变成“阳谋”，毛泽东讲胡宗南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还有电视连续剧中的郭汝瑰，蒋介石因没有把他捕获而后悔不已。郭汝瑰打入国民党作战厅任厅长，由于足智多谋，号称“郭小鬼”。国民党高官杜聿明一直怀疑他是共谍，因杜聿明指挥东北作战屡屡失败，认为一些情报被泄露出去，最有可能是担任作战厅长的郭汝瑰所为，便向蒋介石告发。蒋介石也不相信，问证据是什么，杜聿明称郭汝瑰家里沙发补丁摞补丁，这样的人不是共产党才怪。当时蒋介石大发雷霆，说国民党就不会有这样清廉之士吗？解放战争后期，杜聿明被俘后特赦释放，第一件事就是找郭汝瑰问其是否为共产党员，郭汝瑰笑着回答政见不同、各事其主。

还有一位和吴石将军一样官拜中将，被称为隐形将军的韩练成。中原大战时，韩练成率部救了蒋介石的命。因为蒋介石的嫡系主要是黄埔军校毕业生和江浙一带的“宁波帮”，所以蒋介石当时就问他是否为黄埔生。韩练成如实回答不是，蒋介石便令其以黄埔三期毕业注册，韩练成因此被称为“赏穿黄马褂的人”，深受蒋介石器重，被调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担任高级参军，后任46军军长。莱芜战役中，根据我党对韩练成的指示，他在关键时刻放弃指挥权，我军得以3天内歼敌5万人。国民党总指挥王耀武生气地说，就是放出5万头猪，共产党3天3夜也抓不完。陈老总（陈毅）称莱芜战役胜利首功当属周恩来和董必武，韩练成是周恩来总理和董老布下的一枚闲棋冷子，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

大家比较熟悉的沈安娜，号称“按住蒋介石脉搏的人”。蒋介石和核心小组开会时，速记员就是沈安娜，她向我党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一张典型照片中，蒋介石正在麦克风前讲话，左边第二位仪态端庄做速记的女士就是沈安娜。

还有谢士炎，他是国民党第十一战区作战处处长，不仅给我军提供了敌军要偷袭张家口的作战计划，还提供了反作战计划的计划。

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阎宝航，是蒋介石“新生活运动”的秘书长，是蒋介石、宋美龄的亲信，也是中共党员，为我党提供了德军进攻苏联日期的准确情报，后来斯大林亲自给我党领导人发来感谢信，说我们为苏军提供了准确情报，使苏军提前进入战备。阎宝航还提供了日本关东军的作战部署图。

另一位隐蔽战线英雄赵炜，是国民党东北剿总作战科科长，每月要统计东北战场上敌我军实力，他将敌我军实力统计表一式两份，一份交给剿总司令卫立煌，另一份交给林彪。

再看看国民党几个大战区领导人身边的工作人员。北平傅作义的秘书阎又文、女儿傅冬菊都是共产党员；西北胡宗南的机要秘书是熊向晖，嫡系陈忠经、申健都是共产党员；东南白崇禧的秘书谢和赓是共产党员；东北卫立煌的秘书赵荣声是共产党员；甚至蒋介石的贴身“文胆”、给他起草文件的“笔杆子”陈布雷，其女儿陈琏、女婿袁永熙也是共产党员。可以说，整个国民党体系被中共情报组织渗透得如同筛子。

建国以后，我父亲陪同熊向晖同志去见周总理，当时总理正在宴请留在北京的国民党谈判代表团。张治中看到熊向晖，吃惊地说“真没想到熊老弟你也起义了”，总理笑着回答说：“今天给你们透露一个秘密，向晖同志他不是起义、而是归队。”张治中听后说了一句发自肺腑之言：“以前只知道蒋先生打仗不如毛泽东、周恩来，现在才知道，他搞情报工作也不如，焉能不败。”

毛泽东曾经当面对“隐形将军”韩练成说了一句话：“蒋介石身边有你们这些人，我这个小小的指挥部，不仅指挥解放军，也能调动得了国民党百万大军。”所以在1955年大授衔时，李克农将军并未在一线指挥过打仗，但仍被授予上将军衔，可见党和国家领导人对情报工作之重视。在关键时刻，一个关键的情工人员或者一份重要的情报，能抵千军万马。

毛泽东在延安研究指挥解放军反击国民党的进攻 资料图

徐向前元帅晚年召见我的父亲时说，现在我们的党史军史存在一个重大缺陷，就是对情报工作反映不够。现在看我们的党史军史，我们当时的战略决心、战略部署、战役行动都写得非常详细，但很少提及情报工作。徐帅说，都说毛泽东同志“用兵真如神”，我们打了一辈子仗，对这句话心悦诚服，但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也是以情报为基础的。

我认为无名英雄具有“三无”特质，即无名、无我、无畏，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处建奇功，是“丹心素裹”“冷月无痕”。直到2013年西山无名英雄广场建立和《沉默的荣耀》热播，才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对无名英雄的宣传力度。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像吴石、朱枫等无名英雄，就是我们时代的精神高地，是我们民族闪亮的人生坐标。我曾多次到西山无名英雄广场祭拜，并填了一首诗献给大家：

《祭拜西山无名英雄》

秋风飘雨霜沾地，枫叶飞红雾满天。

素裹丹心花溅泪，冰封赤子草呜咽。

泉台衾薄多珍重，人世衣丰不忘贤。

未死诸君齐努力，马场町上祭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