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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弗里敦:快餐意识形态
关键字: 米歇尔·弗里敦右翼附属意识形态幻想反自由主义政治教条主义民主缺陷你认为社会议题和价值观上的这种两极化——有些人称之为文化战争——是政党试图维持其相关性,并在经济不确定时期和意识形态变化的时刻确认其权威地位的一种方法吗?
我的确认为,这与从前的等级体系垮台有很大关系。是的。权威的削弱非常缓慢,留下操作和代表层级的真空。与此同时,人们对民主过程的期待得不到满足。现在发生的情况是,普通人坚持要求当局聆听他们的声音。但问题是,他们并不总是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所以你看到民粹主义领袖告诉民众他们的声音是什么。从占领华尔街运动到西班牙的“愤怒者”(indignado),所有这些运动都是民众表达观点的尝试。但是,他们遭遇到铁板,不仅是独裁的半独裁的政权。这是因为大部分欧洲民主国家的代表结构非常浅薄和过时,根本并没有足够的运作工具来自下而上地协商讨论民众的诉求。
我们必须认识到,对此问题,我们并没有单一的和持久性的解决办法。我们常常听到民主赤字,但民主就是在赤字上运行的。民主制度不可能没有赤字----问题是你喜欢什么赤字。比如在英国,我们有 ‘得票最多者当选的选举体制”的道德赤字:从代表性角度看,这是非常不公平的制度,常常导致一个地区一半以上的选民没有自己的代表,造成投给政党的选票和投给议会席次的选票之间的巨大差异。另一方面,在比例制方面,每个人的选票都计算,你遭遇对选举后经过幕后交易组成的联盟政府的问责赤字,常常导致政府不稳定。你必须选择自己的赤字,但是,这也意味着你能选择自己的赤字,或许找到办法在制度的其他地方弥补。但是,你一定不能在简单的、一边倒的民粹主义解决办法压力下放弃复杂性。
过去几年,我们见证了将民主与自由主义区分开来的企图:匈牙利总理奥班(Orbán)谈到建立“不自由的国家”作为走向真正民主的道路,而在美国,影响力很大的右翼自由意志论者在用个人自由的名义批判民主。在光谱的另一端,你看到左派痴迷于直接民主,以及为了被剥夺公民权的民众的利益抗争的魅力型强人领袖。民主和自由的关系通常是非常复杂的和紧张的:但是你认为它们能够被分开吗?或者两者紧密联系在一起成长起来,谁也离不开谁?
我即刻的答案是,存在不同种类的民主和不同种类的自由。不可能有单数的自由和民主。当我们听到“不自由的民主”这个说法时,我们的最初反应应该是拆解这个术语的含义:我们讨论的是什么民主?它与什么自由对立?术语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二分法是模糊更重要、更复杂的区分的很有用方法。一分为二的倾向是很容易的、也很有吸引力的看待世界的方法。知识分子的真正战斗是在我们遭遇简单的两分法时引入复杂性和细腻性。但是,很多人掉进同样的陷阱中。毕竟,在给本科生上课时,我们倾向于将概念放在清晰的二元对立盒子里:民主与独裁;自由主义者与社会主义者;保守派与自由派等。真相不是这样的。如果你看看当今匈牙利,政府是有强烈专制倾向,但我敢肯定有自由因素。总是临界点的问题。在处理政治和意识形态现实时,我们总是需要放大镜。
在提到自由主义的时候,你挑衅性地使用了“狭隘的意识形态”。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自由主义源于特定的欧洲对话,后来被出口到美国和少数其他国家的。在这个意义上,它是狭隘的。我强调这一点是对自由主义有普遍原则的哲学视角的一种反应。当然,两者之间没有矛盾:你可以推广一套你认为具有或者应该具有普遍合理性的原则,你能根据你认为的具有普遍合理性考虑的方式试图详细阐述和呈现它们。但与此同时,你必须明白,像其他任何意识形态一样,这些原则来自特定社会和文化背景和历史阶段。这些偶然性通常都逐渐融合在一起构成现在所说的自由主义。如果忘记了这一点,我们就会给自由主义添加上它难以承受的期待重担。
这让我们来到与多元文化主义和西方观念在世界其他地区的通用性的关键议题。这是在穆斯林世界经常被提起的议题:人们常常引用阿拉伯之春在引进看得见的改善时的失败作为证据证明“自由主义和伊斯兰”的不可通约性。自由主义的狭隘性意味着它不大可能在欧洲文化遗产之外的世界其他地方繁荣发展吗?
根本不是。我认为你能在全世界拥有地方性自由主义。我们认为这类似于古代后期在法国、意大利、葡萄牙和西班牙等地逐渐出现的“地方性拉丁语”。自由主义很可能出现类似的情况:印度有一种自由主义,泰国有不同的自由主义,中国也是。每种意识形态都在特定社会经过文化过滤的,在同一社会还会经过多样的文化过滤。毕竟,在一个社会内部往往存在很多种自由主义。如果我们说存在一种人人皆知的西方自由主义模式,并以此作为标准来衡量其他国家的自由主义,看看什么地方吻合什么地方出了毛病,那我们就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糟了。根本没有西方自由主义这回事。现在,我们称为西方的自由主义有很多变体,它们处于不断变化中,有时候相互竞争,有时候融合在一起,有时候相互冲突。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世界其他地方,这并非没有道理。
人类生活中有某种社会心理倾向可能引发广泛谈论的自由主义回应:未必遵循任何特定的教科书,但我们能辨认出这是自由思想。对自由、尊重和权利的渴望。。这些或许差别很大:在某个社会中被认为是权利的东西或许不同于在另外一个社会中被认为是权利的东西,但是,民众、族群应该有权得到平等对待的观点,我认为是有普遍合理性的。这些权利或许应该成为一整套有关正确行为和适当政治安排的观点的基础,其中有些应该被同化为我们所说的“自由思想的大家庭”。
这么说,你对自己研究的意识形态的前景是乐观的?
我认为,自由主义的前景与它一直以来的情况相比,不好也不坏。此刻,我们处于低潮期。欧洲经历糟糕的阶段,东欧过去一个世纪以来都一直在经历糟糕的阶段。但是,我生活在从1950年到2000年的“西方泡沫”时期,情况似乎非常美好。接着出现了双子塔遭袭击、反恐战争、经济危机,情况开始变得动荡不定。我这一代生活在某种确定性中,我的孩子一代不可能有这样的幸运了。我的社会化过程有清晰的思想历程: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孩子、买房子和汽车。我可能有些夸张了,但这是个模式:一辈子的工作。我可能是拥有终身工作的最后一代人。这些深刻的变化对人们的心理产生很大影响,这完全可以理解。现在的不满和喧闹在很大程度上与不确定性升高有很大关系:人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和孩子的未来究竟会如何。但是,从根本上说,我是乐观的。即使我们遭遇现在拥有的低潮时期,随后会有复兴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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