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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永年:供给侧改革不仅指经济,还包括制度
关键字: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供给侧改革经济下行新常态中等收入陷阱制度创新政府不作为我前面提到,为什么有优质民主跟劣质民主之分呢?优质民主都是在国家基本制度建设好了以后,尤其是法治建设好了之后,开始有大众民主的。而劣质民主是在没有基本国家制度建设的情况下,直接进入了西方所谓的简单选举,一旦这个民主化开始以后,这些国家基本制度再也建立不起来了,这是我自己观察历史的结果,我相信这个是正确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我把现在的社会建设、制度建设,称为基本国家制度建设。如果在没有基本国家制度建设的情况下就开始大众民主化,是很难。西方200多年民主的历史,实际上真正的大众民主也只是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开始,前面都是少数人的民主,精英的民主。在精英民主阶段,他们实现了经济的发展,成为高收入社会,进入基本国家制度建设。我们现在在做民主与法治的建设,从历史上看,首先必须有法治,再有民主。很多社会先发展了民主,但是没有能够发展出法治来。但是先有法治的话,就能比较简单、比较容易地发展出民主。
我说的中国模式跟左右派所说的中国模式不一样。我把中国模式看成是中国一个客观的对象,供我自己研究、考察;不是左派所说的,中国模式是世界上最好的,可以取代西方模式;也不是像右派所说的,中国模式根本不配,根本没有模式,中国改革就是要消灭中国模式。我对他们政治化的意识形态争论一点不感兴趣。
中国这样的一个国家、这样的模式,到底怎么来的,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未来会怎么演化,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确实形成了自己的模式。比如说,中国学市场经济、学西方,但是永远不会变成像西方那样的市场经济。中国可以学西方,也可以引入西方式的选举,但是中国的政治制度永远不会成为西方的政治制度。我自己其实还在写一本比较大的书,我把中国模式称为内部多元主义,而西方基于多党制以上的模式称为外部多元主义。上一次我在斯坦福大学跟福山他们交流,内部多元主义和外部多元主义是两个不同的模式,大家都有各自的优势,怎么样通过互相学习来改进,而不是说谁取代谁。中国是文明型国家,就像美国是文明型国家一样,大家是一个互相学习的过程,我相信中国会往这个方向走下去,从客观层面来说,你喜欢它也好,不喜欢它也好,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可以避免今天西方所犯的很多错误。西方大众民主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走到今天,也是很艰难的一个过程。各个党派互相否决,从民主制度走向互相否决制,也是他们西方遇到的问题,西方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产生不了有效政府,无论是社会的分化、收入的高度不平等、社会的不正义,还是恐怖主义,都不是西方政府所能对付的。这就是为什么西方现在新一波右派又崛起的原因,我们也要看看西方的一些经验。
您如何看待中美关系,是竞争多还是合作多?对未来中国经济发展会有何影响?
郑永年:我自己对中美关系是非常乐观的。因为首先中国领导人非常重视,习近平关心的第二大陷阱就是修昔底德陷阱,就是不要陷入中国跟美国的争霸战争。
另外,中国跟美国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直接的地缘政治冲突,中国跟美国的冲突只是一种间接的冲突,比如中国跟美国的那些盟友像日本、菲律宾等的冲突。今天中美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平台在互动。以前有一些教授把它称为中美国,说明互相之间的依赖程度在升高。中国成为消费社会,中国会比较好地改变,慢慢美国就会依附中国多一点。美国在做TPP,是排他性的区域经济集团,中国所做的像“一带一路”,是包容性的、开放性的,欢迎任何国家来做。我觉得中国往这个方向发展,继续执行开放性的区域主义,实行包容性的区域经济,这样的话,中美之间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冲突。
如果大家抛开一些政治表面上的东西,实质性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冲突,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都有政治考量,政治玩得比较多一点,其他实质性的冲突内容也没有多少。中国没有说把美国赶出亚洲去,中国也没有自己的门罗主义,这是很清楚的。中国也欢迎美国待在亚洲,只是让美国扮演一个积极的角色。
从美国方面来说,一方面美国习惯了当世界警察,要做下去。另一方面,它确实是基于同盟需要的考量,如果不做一些事情,美国的国际威信就会下降。美国现在在世界很多领域的威信下降很快,比如中东,现在美国基本上已经没能发挥比较有效的作用了。在非洲,中国的影响力可能比美国更大。而且美国后院本身也没做好。在欧洲,因为俄罗斯普京,还有乌克兰等的做法,美国也没能怎么样。所以美国现在留下的这一块,就是亚太地区了,如果这一块地区没有国家相信它的话,那么美国这个霸权地位就比较麻烦。所以我觉得,如果双方真正从各自立场去看,没有很多根本性的利益冲突,更多只是一种政治上和意识形态上的冲突。所以我个人的看法,只要是处理得当,就像习近平所说的,中美两个国家,各自不要对对方进行战略性的误判,这个世界的和平格局还是会持续下去的。
实际就国家发展而言,中产阶级的力量不可小觑,像日本、德国、英国等一些发达国家的中产阶级所占比例一般都在80%左右,整个社会结构呈橄榄型结构,那么对如何壮大中国的中产阶级,我们从西方发达国家包括新加坡,能吸取到什么有益经验呢?
郑永年:中产阶级的问题是中国今天社会所面临的核心问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四个全面的第一个全面,怎么说都不过分。西方花了200年的时间,把中产阶级做成现在这样百分之七八十,亚洲社会日本、东亚四小龙,他们用30来年的时间把中产阶级做成百分之七八十,这是他们最成功的地方。
以前我也强调过,世界银行把东亚奇迹称为经济奇迹,但我觉得东亚奇迹更是一个社会的奇迹,那就是说日本、亚洲四小龙,通过不同的方式把自己的中产阶级做大,这也就是东亚现在无论民主化产生什么样的问题、多么曲折,但是东亚的民主化、政治发展是最稳定的。大家看看西方的历史,或者看看发展中国家的历史,民主化充满了血腥跟暴力,而东亚这几个社会的民主化,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都是和平、稳定的。这一点是跟它的中产阶级有关,无论是可持续的经济发展,还是稳定的和平的民主化。
我们现在衡量政府有很多指标,实际上我觉得很多指标没有必要。如果我们在今后15年定一个中产阶级的指标,不管怎么做,不用太在意怎么样能把中产阶级做大,不用做到80%,做到70%、65%以上也可以。中国改革开放从1980年算起有36年了,但是我们的中产阶级有多大?大家对中产阶级的定义不一样,但是普遍认为我们现在中产阶级只有25%到30%,这就是为什么社会面临不稳定这样一个结构。这个结构必须改变,因为基本上社会结构决定了政治结构。那社会结构由什么来决定呢?由经济结构来决定,这一点上马克思是对的,要怎么样通过改变经济结构来改变社会结构,通过改变你的社会结构,也就是把中产阶级做大的情况下,来实现政治开放。
另外一个反例就西方不稳定。我前几天看到一个数据,皮尤研究中心最新研究显示,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美国中产阶级从以前70%下降到现在的50%都不到。这就很容易理解奥巴马总统讲中产阶级是美国的北极星,中产阶级很重要。我觉得把中产阶级做大,实际上应当是中国共产党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要务。社会稳定、法治这些如果没有中产阶级就免谈,如果有了中产阶级,其他事情就好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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