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日报：“清廉牧师”的贪婪人生———揭开包国华犯罪团伙的画皮（上）

市区江北酒坊巷98号是座基督教堂，也是信徒眼中的真神堂。二楼一间不过10多平方米的房间内，摆放着略显陈旧的书桌、柜子等物品。这就是包国华、邢文香、包晨星一家三口的住所。信徒们一直确信，“包牧师一家生活很清贫”。

但是，当警方轻拧一个机关，一道暗门便悄然打开，里头摆放着一张带按摩功能的沙发，柜子抽屉里的金银珠宝、首饰项链有20多件；现金也是东一沓西一沓，共有5万多元人民币和2000美元；铁皮枫斗、人参、青春宝等滋补品堆满柜子，“已足够开一个礼品店了”。

“清廉牧师”包国华过着怎样的生活？随着包国华犯罪团伙的落网和案情调查的深入，他那精心包装的外衣被一层层剥去。

伪装清廉

真神堂始建于1919年，1986年国家落实宗教政策，恢复正常宗教活动。1994年9月，城区基督教会由市政府批准登记，设有“一堂六点”，一堂就是真神堂，下设6个聚会点，共有信徒数千人。

今年55岁的包国华最初在金华面粉厂工作，后来因为在宗教聚会活动中比较活跃，歌唱得不错，获取了老信徒姜某、李某等信任，夫妻俩由教会信徒出钱资助，去浙江神学院就读。毕业后，包国华、邢文香凭借当时为数不多的神学院毕业生身份，很快取得了参与教会管理的职位。

1994年城区基督教会成立堂管组，负责管理教务、事务，包国华、邢文香任专职传道员。1998年市基督教“两会”（市基督教协会和市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成立，包国华任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2002年6月城区基督教会堂管组换届，包国华取得了教会的控制权。

平常日子，包国华和邢文香穿着随意。在信众面前，包国华经常自我标榜：“我不会要教会的钱财，自己一分钱存款都没有，上帝都给我安排好了。”邢文香也宣称，自己为教会奉献很多，差旅费都没有到教会报销过一分钱。

在两人的授意下，郑赛英、沈××等骨干分子也刻意对外包装包国华的清廉形象。

“包牧师、邢牧师一家人就住在教会10来个平方米的小房子，粗茶淡饭，日子过得很苦。”在聚会时，包国华的亲信们经常向信徒“诉苦”。

“包牧师、邢牧师这么清苦，为教会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一切，我们要为他们负担起来，让他们可以安享晚年。”甚至在公开讲台上，亲信们也经常如此鼓动宣讲。

信徒奉献

王××是真神堂堂管组成员，负责教会会计。即使这样一个核心成员，也被包国华所蒙蔽。“看到两位牧师生活这么清苦，做人也很清廉，自己前前后后也奉献了四五千元。”

其实，在王××家里，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家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为了节省生活开支，多给教会奉献，她和家人经常到价格便宜的菜市场，去买那些最便宜的菜。

还有一对父子，家徒四壁，每月生活费仅有700多元。出于对基督教的虔诚，父子俩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怕多省下一分一厘，奉献给教会也是好的。”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包国华、邢文香是何等的贪婪！信徒朱女士说，像自己这样生活拮据，却尽力“奉献”的信徒比比皆是。但仅仅因为他们“奉献”得少，邢文香时常在公开场合嫌弃有些人捐得少。

年初一是大奉献的日子。有一次，信徒们个个慷慨解囊。面对数额不菲的奉献，包国华夫妻直笑得合不拢嘴。这时，有信徒突然推门进来，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两人霎时收住笑容，表情极为尴尬。

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邢文香实在抵挡不住奉献箱的诱惑，有一次居然找了一根类似教鞭的细棍子，一头粘了双面胶，伸到奉献箱中去偷钱。

据调查，金华城区基督教会每周三、周五和周日3次聚会做礼拜，现场都放有奉献箱。自2010年以来，包国华以建造新教堂为由，设定一年4次“大奉献”，分别是在正月初一、5月份、国庆节和圣诞节。

今年73岁的毛女士入教多年。她说，教会以前是不组织“大奉献”的，全凭信徒自愿捐钱。2010年开始教会以建新教堂的名义组织信徒们进行“大奉献”，至今已有20余次，每次差不多有百来万元。

根据教会财务管理规定，无论是给教会还是给牧师个人的奉献款都应存入教会账户，奉献箱中的捐款属于教会所有。宗教教职人员不得将宗教活动场所的财物据为己有，也就是说不能归牧师个人所有。

为了达到侵吞奉献箱中钱款之目的，包国华耍了一个花招，鼓励大家奉献时在信封上写上牧师的名字，并交代有关人员，凡信封上写有转交牧师的就归牧师所有。开箱后，如果发现有“转交牧师”之类的信封，开箱组成员不拆封便直接交给牧师。

除此之外，郑赛英等亲信还鼓动信徒为包国华一家买房买车。在郑赛英等带头下，信徒们用个人奉献款给他们的儿子包晨星在市区江南购买了一套房子。2010年，包国华的摩托车失窃，郑赛英等人又带头发动信徒进行奉献，给包国华购买了一辆别克轿车。

奢侈生活

“清廉牧师”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包国华和邢文香是专职的神职人员，每人每月从教会拿到4000元工资。儿子包晨星在神学院读书，属非教职人员，读书生活费用应由家庭承担，但实际上由教会包了，并且发给每月2000元的生活费。据调查，包国华每月还有2000元的交通补贴、1000元的招待费，逢年过节还有过节费等福利。这些工资以外的收入不需要凭发票报销，而是和工资一样，直接打入包国华的账户。

据民宗部门介绍，去年全国牧师月平均收入507元，杭州天主教神父每月薪水也不过400元。从神职人员的角度来看，包国华夫妻的收入水平，在宗教界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据信徒举报和公安侦查，邢文香以为教会操劳、身体有病为由，到多个地方去“旅游看病”，还去过新加坡；经常去美容院做美容、保养。两个牧师的吃喝拉撒也都让信徒包干服侍，烧饭、洗衣等家务，甚至连按摩都有专人负责。邢文香即使是吃个苹果，也是由身边信徒削好恭敬奉上，而且把接受这种恭敬当作是对信徒的信任。

办案民警介绍，即便进了看守所，邢文香仍然难改平时的生活习气，甚至提出要吃滋补品，让人去买。

被公安机关控制时，包国华、邢文香夫妻身上带着13张银行卡、8只手机。

包晨星今年27岁，是上海神学院应届毕业生，但被控制时，身上搜出一张今年3月份开户的银行卡，先后存入4万元、6万元。7月26日上午，他还在教堂非法布道，并当场收取7000多元奉献款。

调查显示，包国华一家除了包晨星名下拥有一套现房，还在安地购置了两套期房。此外，更有数百万元资金由专人打理，进行投资理财。

教会骨干沈××是包国华夫妻的私人理财管家。根据沈供述，她先后为包国华进行过5次投资理财，包国华先后拿出约400万元资金，包括参与名为“返本一百”的非法传销活动、深圳金嘉亿公司的非法炒汇活动、市区“万家购物”非法传销活动和市区某民办中学月息一分五的存款等。

2014年，沈××听一个义乌朋友说，义乌有一家公司炒汇比较赚钱，介绍给包国华。2~5月份包国华分多次给沈××247万余元现金进行投资。不过这次投资让包国华损失惨重，仅获返利32万元，最终亏损达200多万元。两人商议后，包国华不肯报警。沈××为此向包国华“忏悔”了事，包国华特别吩咐：“这事不要向其他人说。”

据沈××供称：“包牧师让我投资的钱，主要是兄弟姐妹奉献给包牧师和邢牧师的。奉献的具体数字不清楚，但我知道数额不菲。”

得知包国华一家人的奢侈生活，王××在看守所内痛哭流涕，深深自责：“我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家人，让他们也受苦受累了……”

抵制监管

面对数额不菲的奉献款，曾有信徒要求公开账目。周女士说，姐妹们对教会的奉献款都是平时生活精打细算，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钱，奉献是自愿的，但花到哪里，总应该明明白白。

教会财务负责人朱××交代，自己虽然名义上是财务负责人，但其实是个傀儡，财务大权由包国华一人把持。每次奉献款开箱时，有信徒充当见证人，但见证人每次都由邢文香指定。按照教规，开箱时牧师不应在场，但包国华和邢文香一般会在开箱现场。

82岁的信徒周女士每次“大奉献”都要捐款，少则1000元，多则3000元，至今捐了五六万元，但从未收到过教会开具的票据。

69岁的蒋女士也是资深信徒。她说，以前信徒给教会奉献了多少钱，教会支出了多少钱，用于什么开支，每个月都会在教堂张贴报表进行财务公开，清清楚楚地列出来。但自从2002年包国华接任管理后，教会的财务就一直没有公开明细。

有信徒表示，不仅是财务账目拒绝公开，包国华甚至把夫妻二人的工资等收入也列入“个人隐私”，不允许任何人、任何部门查询了解。尤其是新教堂偌大一个工程建设项目，究竟收了信徒多少奉献款，开支明细如何，至今仍是一笔糊涂账。

有信徒检举，今年5月，包国华、邢文香授意骨干成员让信徒签字，要求大家同意将酒坊巷老教堂二楼房间归其一家所有，新教堂（市区江南圣爱堂）综合楼6楼整层也归两个牧师，直到子孙后代。“在让兄弟姐妹签字时，甚至不给看内容，只是直接要求签字。”

私底下，一些虔诚的信徒都在犯嘀咕，《摩西十诫》中的第十诫规定“不可贪恋人的房屋”，新老教堂都是教会的公共财产，怎么能归于个人名下，这样做不是明显违反戒律了吗？

今年6月，市民宗局依法组织开展全市宗教活动场所财务大检查，要求城区基督教会提供相应的会计凭证、会计账簿、会计财务报告等会计资料，但包国华指使财务人员拒不交出。

据市民宗局介绍，从6月15日到6月26日，工作人员先后多次向金华城区基督教会送达检查通知，却一直吃闭门羹，市民宗局的监督检查被拒绝接受。

从落网骨干分子的供述看，为应对市民宗局财务大检查，包、邢二人召集堂管组成员商讨对策，反对审计检查，决定转移藏匿有关财务账目。同时，包、邢两人向信徒造谣称，政府来查账是要没收教会资产，剥夺信仰，企图煽动信徒的不满，转移视线。

经公安机关初步查明，金华城区基督教会账目混乱不清，包国华等人故意隐匿会计凭证，阻挠主管部门依法审计。根据《刑法》及相关规定，隐匿或故意销毁依法应当保存的会计凭证、会计账簿、财务会计报告，涉嫌相关情形的，应予以立案追查。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侦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