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越南的进出口产业发展动力，几乎全部来自外国的投资意愿。这样的发展动力如果是在中国，即使进出口数字好，也会被批得体无完肤。但是我们不能用这种标准去要求越南。它能老实地推出政策引进外资，能组织起还算肯干听话的劳工队伍送进外资工厂，这已经不错了，性价比很好，在地球上除了中国不太好找了。有些产业，甚至就应该从中国迁到越南去，如制鞋业，中国是真搞不动了，人工成本太高。

只是越南这样靠外资发展，自己就挣不了太多钱。越南人小日子虽然可以，但是国家和个人都没有什么钱。外资在越南搞低价劳动力的组装制造业，进出口额虽然高达GDP的150%，但不会留下多少利润。国家穷，个人穷，很多事就办不了。所以到越南去看，会发现当地人生活并不悲惨，但没多少余钱。整个国家基础设施搞不起来，没有钱去搞。中国也是说穷，或者说国富民穷，但车也买了，房价也普遍涨上来了，到处在搞地铁之类的大工程。中国人是自己觉得穷，年收入30万的觉得50万才算中产，收入50万的觉得80万才算。但炒房炒股的时候往往能拿出不少钱来狠命搏一把，还贷款透支上杠杆。看看越南人，一样的发展中国家，一样的共产党，中国人的心态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越南的发展，还有一个大缺陷是特别地腐败。说起来也是和中国差不多，政府官员公务员职务腐败，但是越南要严重得多。不久前有新闻说，中国游客在越南海关被强索小费，不给就扣护照，发生打骂事件。

边检人员和游客发生了肢体冲撞

中国也有很多腐败问题，但不至于像越南这样公开索贿。越南的腐败可能是一种文化现象，据说收钱是办事的感谢费。这就比中国更为严重，至少大部分中国人是不认这个道理，按规矩交钱，如果不是过分的要求，没有额外再付钱的道理。随着经济发展，中国的腐败越来越隐蔽化集团化，和经济发展本身融合在一起。危害也很严重，中国还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腐运动。但是其它发展中国家似乎还没到这一步，首先就搞不出带来巨大利益的经济发展，也就没啥好分的，就集中在一些日常的事务上搞腐败，反腐从未听说过有进展。

这种状况就很烦，不管是外资还是内资，都不会有多好的感觉。因为各种情势，制造业企业有了在越南建工厂的势头。可是越南人的工资也在涨，政府规定基本工资一年涨10%-20%。如果越南政府因为种种原因要搞宽松货币政策与积极财政政策，一定会通货膨胀，越南多年来是常有的事。和中国比起来，越南还真算不上是多好的投资目标，中国发展产业的配套政策要完善得多。出了乱子，产业转移到中国或者其它国家是可能的。哪怕越南就是靠外资当发展动力，也可能出现危机。各种腐败搞得国营企业经营不下去，要填窟窿，只好增发货币，搞来搞去真可能出事。一出事越南盾就大贬值，发展成果就不太好吹了，说不定人均GDP又被印度超过了。贬值了以外汇计的人均工资又低了，又吸引外资来发展，这种循环看着总不太对劲。

现在主要是东亚几个地区的人来越南建厂。由于不少企业原来是在中国大陆的，如宝元鞋业、清禄鞋业，迁到越南了，也还是要搞管理。就有不少中国的中层管理人员也去了，当然收入要提高很多人才肯去越南，如2万人民币的月收入。有技术问题要解决，平时要搞管理。运营靠中国过去的中层人员，营销市场卖向全球还是原来的渠道。产业层级不高，有时需要靠中国大陆的配套厂过去跟着发展。只有三星这样的比较特殊，建产业基地的规划很大，有统一的执行方式，出口的产品也是产值较高的电子产品。但技术上和越南没什么关系。

这种发展模式，如果是在中国，所有人都会极不满意，预测危机必然发生。但是在越南，还真不好说了。它就这样过，就这样安心地打工，似乎也是一种活法，比没有打工机会的国家要好。也许它国家小，地球上有一些产业就是愿意在越南搞生产，三星就是愿意在那搞个大生产基地。这样的产业有一些在越南留下来，就会对越南经济有基本的支持。如果越南人自己不慌，也没什么大的想法，不想战天斗地占领产业，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也许，这就是发展中国家可行的发展模式。因为基本面的优点，越南的发展有一个至少应该达到的下限。因为战乱等历史因素，越南实际表现却大幅低于这个下限。异常因素消失，和平与发展就成为可能。在低于下限的时候，越南就会增长良好，有成本优势，一些产业有转移到越南的趋势，有危机也是小波动会过去，又重新增长。

又因为基本面的缺陷，越南的发展有无法突破的上限。当越南高速增长过了下限，也许运气不错继续增长，一段时间后可能会接近这个上限。这时还想继续增长就会碰到各种深层次的矛盾，欲振乏力，甚至发生危机跌到下限以下去都可能。

从国民综合素质来看，越南的下限不会比泰国差，比菲律宾、印尼要强。泰国人均GDP有5000多美元，越南的人均GDP应该还有翻倍的余地。所以越南的经济增长还会有一段看上去不错的增长时期，不能轻言危机。

当然越南要吸取以前的教训，不要去折腾，或者在大国之间玩游戏火中取栗。否则可能死得很惨，变成全球人均GDP最差的国家之一。

越南的上限应该不会比马来西亚好，就是人均GDP不会超过1万美元。至于《经济学人》拿越南和韩国相比，这纯属胡闹，增长动力不是一回事。

如果把这个上限和下限的道理用到中国，会有些无语。中国人的基础素质与制度优势比发展中国家强了不知道多少，还这么努力地在发展科技，有各种雄心壮志的大工程大计划。可以有信心地说，中国人的雄心壮志与发展意志，比很多发达国家都要强得多，超过它们仍不会满意。而因为历史因素，中国的人均GDP在发展中国家里都不算太好，显然还没到正常发展的下限。这个下限不会低于发达国家的人均GDP，在此之前都会有高速增长的动力。上限我不知道在哪里，只要努力搞科技，集中力量搞一大堆别的国家不可能做出来的工程，谁知道上限能有多高，也许是星辰大海。更不要说从前中国人均GDP很低的时候了，发展潜力显然极大。但是舆论却总是盯着不可避免会有的各种问题，试图用印度、越南之类的国家看似良好的发展来“警醒”中国。

如果想着中国还远远没到发展下限，上限也不知道要多少的努力，就不会被一些莫明其妙的问题所困扰。就盯着上限去发展，有困难就去克服，只要国民整体有雄心壮志，总是能找到方向的。

作者简介：笔名陈经，香港科技大学计算机科学硕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研究员。21世纪初开始有独特原创性的经济研究，启发了大批读者。 2003年的《经济版图中的发展中国家》预言中国将不断产业升级，挑战发达国家。2006年的《中国的官办经济》系列文章对中国的经济奇迹做出了深入、系统的解读。点击@风云学会陈经，进入作者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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