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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裔:中美把剧本拿反了?谁才是潮流
关键字: 康有为特朗普美国大屠杀特朗普就职共和制君主立宪制在辛亥革命发生之后,康有为不断著文提醒听众,19世纪比利时拒荷兰而独立、挪威脱离瑞典而自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希腊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独立,都没有采用共和制。在1911年11月所作的《救亡论》中,康有为指出:“今万国之新化新政,莫不出于欧,即美亦欧化也。则欧人之俗,最宜详考之。”这就首先在修辞上确立欧洲政俗的正统地位。
而欧洲人的常见做法,却是“迎立君主于外国”,在维也纳会议之后,比利时、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希腊、挪威的独立都采用了这种做法。原因在于,从外面迎立的君主在国内没有党派根基,因此更容易安于超脱于党派斗争的“虚君”之位。
而只要有一位“虚君”在顶上坐镇,“可藉以止争总统之乱源焉”,人们所争的,只不过是宰相而已,这对于国家的长治久安有着很大的帮助。康有为的这个说法与英国宪法学家白芝浩高度接近,而白芝浩就是英国君主立宪制的辩护者。
有欧洲维也纳体系下的主流实践作为支撑,康有为希望能够继续保留溥仪作为虚君,而实权可以转移到国会与内阁。他将这一方案称为“虚君共和”,只是一种话语策略,目的是为了增加这一方案在革命派那里的接受度。对“迎立君主于外国”的强调,也暗含着对于革命派诉诸于满汉民族矛盾的回应:即便对于汉民族主义者来说,拥有一个满人虚君,也不是坏事。
然而,将君主立宪包装成“虚君共和”的策略,在革命派那里并不奏效。辛亥革命的动员力首先并不是来自君主制与共和制之争,而是来自于反满的汉民族主义,去掉满人君主是革命派坚定不移的主张。而对革命派来说,共和的首要标志,当然还是去除世袭君主。
康有为称共和国的要义在于国家是否公有,而不在有君无君,乃至于“国权出于国会者,谓之共和”,这在革命派看来也是奇谈怪论,尽管康有为的说法在欧洲更早的共和思想史上还是颇有依据的。但是,欧洲人自己在变,一个时代的主流,到下一个时代,就被淘汰掉了。
但是,康有为坚信革命派并不代表真正的历史潮流。海外游历十多年,康有为认为正在崛起的德国才代表着世界潮流。康有为相信,德式君主立宪制度对德国的工业形成了强大的支持,有利于德国实力的继续上升,而这恰恰给中国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榜样。在《大同书》里,他曾经预测德国将与英国发生战争,德国将获得英国的世界霸权。
1916-1917年,在黎元洪和段祺瑞因为是否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而发生“府院之争”,知识界为是否参战而掀起大辩论的时候,康有为强烈反对参战。1917年,康有为致电黎元洪和段祺瑞,指出北京政府对德宣战是愚蠢和不负责任的,不管胜负,事后都很有可能遭到德国的报复。
康有为持这一立场,当然跟他和张勋密谋复辟有关,而德国曾向张勋承诺,如果清朝复辟并在欧战中保持中立,德国将给予承认。而当时的德国,当然看起来还相当有力量。张勋的军队在徐州,而德国人就在青岛,地理上非常近。
康有为也住在青岛,他的住宅“天游园”,本来是德国总督副官官邸,距离德国总督府非常近。因此,我们可以看到,1917年中国君主复辟的动员,与一个君主制占据优势的国际体系,与正在崛起中的新霸权力量的支持,实际上有分不开的关系。
康有为没有想到,张勋复辟会这么快地失败。他也没有想到,他眼中代表世界潮流的德国,竟然会在一战中一败涂地。现在,国际体系真的变化了。
在一战结束之后,君主制作为欧洲主流政制的时代,也走向了终结。1917年二月革命推翻沙皇统治,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陆续脱离沙皇俄国而独立,与俄罗斯一样成立了共和国。
1918年,德意志第二帝国变成德意志共和国,奥匈帝国分裂,产生奥地利共和国、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匈牙利也一度成立共和国。德意志第二帝国、奥匈帝国与俄罗斯“走向共和”,维也纳体系中曾经的五强,现在只有英国还是君主立宪国。
而被欧洲老贵族们视为暴发户的美国,在一战之后风光了一把,威尔逊总统到处演讲,推销他的和平计划,引发阵阵欢呼。美国这个共和国,一下子成为许多人眼中的新盟主。在这种情况之下,宣布君主立宪制是世界主流政制,共和制只是例外,就缺乏可信度了。
一战之后,康有为仍然坚持君主立宪制是最适合中国,这一主张的同盟者日益零落,日益变成他个人的执念。他的“三世说”认为“升平世”应当行君宪,步子不能迈得太快。但是,当时的中国已经陷入碎片化状态,君宪的主张很难找到一个可靠的军事同盟作为自己的基础。在国际上,君宪也已经很难得到新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的支持。
从逻辑上,许多政体都是可行的;但现实世界容纳不了这么多的可能性,政治行动有自己的窗口期,历史是个老官僚,过期不候。
而对于国际体系更具有冲击力的事件,是1917年的十月革命。列宁领导建立的新政权致力于推翻帝国主义,战后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根本无法将苏联吸纳进去。而苏联就在中国的旁边,直接影响到中国国内的政治走向。
在晚年的康有为看来,北方的冯玉祥甚至段祺瑞,南方的孙文、蒋介石,都是苏俄的代理人,将帮助苏俄吞灭中国。而19世纪在中国呼风唤雨的列强,这时候的存在感反而下降了。
这个新的时代让康有为困惑。在19世纪的维也纳体系之下,列强自己制定和宣传“文明的标准”,什么是主流一清二楚。但在一战之后的国际体系下,什么是主流,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对于习惯于旧时代的人来说,这个新时代有太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一百年之后的2017年,特朗普宣誓就职美国总统。但他的主张却是“美国优先”、“买美国货,雇美国人”。同月,中国领导人在达沃斯发表讲话,宣布将支持“全球化”的推进。就连欧美舆论界都觉得很困惑: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而对于习惯于盯着美国的中国知识人来说,这带来的是更大的困惑。为何会有一个美国人自己选出的总统,向世界展示一个如此阴暗的美国形象,甚至用了“美国大屠杀”(American Carnage) 这样的重磅词汇?
而这位总统,在欧洲许多国家,都有粉丝和追随者。他引领着一场国际运动。
我们曾经告别二十世纪,回到十九世纪,并相信这才是“世界潮流”。但现在,“世界潮流”重新变得不确定了。
要适应这个不确定的时代,也许首先就要思考清楚,“新十九世纪”的“世界潮流”,究竟包含着哪些根本性的内在矛盾,以至于下了特朗普这样一个蛋,正如终结“老十九世纪”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从根本上来说也是“老十九世纪”自己下的蛋那样。
康有为没有看清“老十九世纪”与一战的关系,因此会对一战后的世界走向感到困惑。在今天,如果我们看不清“新十九世纪”与特朗普的关系,我们同样会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陷入迷惘和焦虑。
(文章原载于微信公众号“经略网刊”,ID:jingluewangkan)
- 原标题:海裔 | 1917,2017,世界潮流在哪里?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 责任编辑:马密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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