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与速朽

2018年，俄罗斯总统普京授予图特别丽泽荣誉勋章，以表彰她对俄罗斯花滑运动的贡献。

普京授予面姐荣誉勋章

北京冬奥会上，如果瓦利耶娃在女单自由滑中平稳发挥，图特别丽泽本能收获5枚金牌。在任何项目中，这对于教练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成就。

但从索契开始，“面姐”和她严苛的训练方式就被放在聚光灯下。

然而，“面姐”行事低调，拒绝了各大媒体绝大多数的采访。外界只能从少量的公开发言和曾经在“桑博-70”训练过的运动员口中了解情况。

“对我来说，女孩更好，”图特别丽泽在2018年的采访里说。那一年，她的军团横扫世青赛。时年15岁的特鲁索娃用两个四周打破世界纪录。

“面姐”直言，女孩们应该在小时候练习四周，那时候她们体重还比较轻，更加灵活。

青春期尚未到来的女孩有完美的“力量体重比”，来完成旋转。一旦进入青春期，比例变化，则会出现比赛表现下滑，以及伤病。

花滑选手的残酷训练计划，往往会抑制她们的身体发育。

有媒体称，“面姐”教练组的选手每天训练时长高达10到12个小时。大赛到来前，她们还要进行严格节食，控制身材。

训练环境也极其高压。媒体爆料“面姐”组选手曾被惩罚蹲在垃圾桶中，因为“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如果14岁的选手不能完成训练，就会被“打回”10岁组中，和她们一起练。

《华盛顿邮报》等媒体批判，图特别丽泽将组内选手视为“用后即弃的”“易腐产品”，而奖牌往往是以运动员的健康为代价。

花滑迷们称，“面姐”教练组的选手有一个“艾特利报销期”（Eteri expiration date），大约是在17岁左右。在这个年龄，她的运动员通常会因为伤病和表现下滑而“被弃用”。

“面姐”军团的另一名15岁天才少女——达里亚·乌萨切娃（Daria Usacheva）在去年11月花滑大奖赛日本赛热身时意外重伤。她坐在轮椅上返回莫斯科，退出了后面的比赛，也提前无缘北京。

国际滑冰联盟（ISU）医学委员会主席简·莫兰（Jane Mora）称，乌萨切娃所受的伤是由于重复练习一个动作太多次之后，身体特定部位压力积累造成的。

莫兰说，乌萨切娃的伤病在青春期滑冰运动员中非常常见，此时，他们的生长板还处于打开状态。“青少年的训练必须在发育的这个时期进行调整。”

但是，“面姐”组的选手疯狂拿奖牌的主要阶段，正是发育的这一时期。

前俄罗斯花滑选手塔拉卡诺娃（Anastasia Tarakanova，昵称“歪歪”）曾经以“单手提刀”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她于2018、19年进入“面姐”教练组训练。

因药品发胖转型教练的塔拉卡诺娃 图自外媒

但现在，和特鲁索娃、谢尔巴科娃同龄的塔拉卡诺娃已经退役转型教练。她在《卫报》发文回忆称，她曾经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发育，于是接受了一项药物建议，“干扰荷尔蒙，让月经和胸部停止发育，保持一个年轻、瘦削的身体。”

索契冬奥会冠军、“面姐”军团第一代天才少女利普尼茨卡娅（昵称：“软卡”）也难逃早早告别冰场的命运。

这位曾经在索契完美演绎《辛德勒名单》的红衣少女之后深受体重增加的“困扰”。

她在2016年绝望表示，“我跑步、节食，但毫无用处，哪怕在茶里加一小勺蜂蜜都能长1公斤，我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仅1年后，年仅19岁的“软卡”宣布退役，随后住院接受厌食症治疗。

利普尼茨卡娅 资料图

冠军之路

有同理心的花滑爱好者们欣赏“俄萝”表演时，时常会产生一种纠结感——一边被美到窒息的表演陶醉，一边为幼小选手背后的经历感到唏嘘。

同样是突破人类身体的极限，这种感受是观众们看到博尔特跑进9秒58时不曾有的。问题出在哪儿？

多年以来，图特别丽泽的训练方法和“桑博-70”俱乐部是西方不少媒体的众矢之的。然而，瓦利耶娃等选手并非是被强迫训练，反而是追逐冠军，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既然是“俄萝”为了梦想与荣耀走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为何还会引发争议？

国际滑联（ISU）认为，选手不断下移的年龄和不断缩短的花期是一个不好的倾向。“既然她们还未成年，为何参加成年组的比赛？”

据NBC报道，国际滑联有可能会进行一次历史性改革——将花滑运动员的最低参赛年龄限制由15岁提升到17岁，相关提案已经被列入到今年6月举行的2022年国际滑联大会的议程中。若是顺利通过，这项新规将在2023-24赛季正式执行。

国际奥委会执行主任克里斯托弗·杜比也表示：“瓦利耶娃只有15岁，我们需要非常小心谨慎地看待这个问题。”

2月18日，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用“不寒而栗”（chilling）这个词描述看到教练质问摔倒后的瓦利耶娃时的感受，并表示，看到年仅15岁的瓦利耶娃在兴奋剂风波的压力下摔倒时感到“心烦意乱”（disturbed）。

当天，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表示，虽然巴赫并不喜欢我们教练的严厉，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高水平体育竞技中，正是因为有这么严厉的教练，培养出的运动员才能取得胜利。”

佩斯科夫说“我们看到，俄罗斯运动员们取得了胜利，所以让我们为胜者骄傲，恭喜奖牌获得者吧。瓦利耶娃是第四名，但是在高水平竞技中，最强的人才能赢。”

在北京擦干眼泪，瓦利耶娃没有参加最后的表演滑，提前回国。但在莫斯科，她一下飞机就受到了粉丝的热烈欢迎。俄罗斯花样滑冰协会为奖牌选手举行了庆功典礼，瓦利耶娃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说，瓦利耶娃是“国家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