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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福山:在特朗普的美国,民主正在攻击自由
关键字: 特朗普美国政治新全球秩序福山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21日在《金融时报》中文网发表了《特朗普的美国与新全球秩序》一文。福山认为,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是全球秩序转变的重要象征,我们似乎正进入一个新的民粹民族主义时代。在这个时代,自上世纪50年代构建起的主导的自由秩序,受到了情绪激愤的民主多数的攻击。
福山认为,“欧美国家政治体制中的民主的部分正在反抗自由的部分,并有可能利用其表面上的合法性来撕毁现行的一些规则”,现行的“开放、包容”的国际体系可能难以为继。他呼吁,自由主义精英需要倾听底层人民的声音,“把社会平等和身份认同作为他们必须解决的最重要问题来思考”。
福山是斯坦福大学(Stanford)弗里曼·斯波利研究所(Freeman Spogli Institute)高级研究员,其最新著作是《政治秩序和政治衰败》(Political Order and Political Decay)。
以下是全文:
弗朗西斯·福山 (资料图)
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在选举中意外击败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不仅对美国政治而言标志着一个分水岭,对整个世界秩序也是如此。我们似乎正进入一个新的民粹民族主义时代。在这个时代,自上世纪50年代构建起的主导的自由秩序,受到了情绪激愤的民主多数的攻击。世界陷入同样愤怒的各种民族主义相互竞争的风险巨大。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它将标志着一个与1989年柏林墙倒塌同样重大的关头。
特朗普获胜的方式暴露了他动员起的这场运动的社会基础。看一看投票地图,我们可以发现,希拉里的支持者集中于沿海城市,而农村和小城镇地区坚定地投票支持特朗普。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在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和威斯康星的翻盘,这三个北部工业州在最近几次选举中曾是如此固若金汤的民主党州,以至于希拉里甚至没有去威斯康星造势。特朗普获胜是因为他得以争取到那些受到去工业化冲击的工会工人的支持,他承诺通过恢复他们失去的制造业工作岗位,“让美国再次变得伟大”。
特朗普一路“过关斩将”登上美国总统宝座 (资料图)
这一幕似曾相识。英国退欧就是这种情况——支持退欧的投票同样集中于农村地区、小城镇以及伦敦以外的其他城市。在法国也是如此,父辈和祖父辈曾投票给共产党或社会党的工人阶级选民,眼下正投票支持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的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
但民粹民族主义是一个远比这更广泛的现象。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在圣彼得堡、莫斯科等俄罗斯大城市受教育程度较高的选民中仍旧不受欢迎,但在该国其他地区却拥有众多支持者。对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或者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Viktor Orban)来说也是如此,前者在土耳其保守的中产阶级下层中受到狂热的支持,而后者在除了布达佩斯的整个匈牙利都受到欢迎。
如今,由个人受教育程度界定的社会阶层,似乎已经成为很多工业化和新兴市场国家中最重要的社会分割线。这种现象受到全球化和技术进步的直接推动,而促进全球化和技术进步的正是自1945年以来主要由美国创建的自由世界秩序。
在我们谈论自由世界秩序时,我们说的是近年来推动全球增长的、基于规则的国际贸易和投资体系。正是这一体系使得苹果手机能够在中国组装、并在圣诞节前一周运至美国或欧洲的消费者手中。这一体系还方便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口从较贫困国家迁移至较富裕国家——在那里他们可以为自己和子女找到更好的发展机会。这一体系如宣传的那样奏效:从1970年到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全球商品和服务产出翻了两番,让数亿人口摆脱了贫困——不仅包括生活在中国和印度的人,还包括生活在拉丁美洲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人。
但正如现在大家都已痛苦地意识到的,该体系所带来的好处并没有层层惠及所有人群。随着企业为应对竞争残酷的全球市场而进行外包并尽可能提高效率,发达国家工人阶级失去了工作。
这一长期问题因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以及几年后欧洲遭遇的欧元危机而大大加剧。在这两场危机中,精英们设计的体系——美国的自由金融市场以及欧洲的欧元和管理内部人口流动的申根(Schengen)体系等政策——在面对外部冲击时都迅速崩溃。这些失败的代价又一次更多地由普通工人、而非精英自身承担。从此以后,真正的问题不应再是为什么民粹主义在2016年出现,而是为什么它过了这么久才显现出来。
在美国,政治上出现了这样一个错误:政治体制未充分代表传统工人阶级。从全球化中获利颇丰的美国企业界及其盟友主导了共和党;而民主党已变成一个玩弄身份政治的政党:一个由女性、非洲裔美国人、西裔美国人、环保主义者以及LGBT(女同性恋者、男同性恋者、双性恋者与跨性别者)等群体组成的联盟,不再关注经济问题。
美国左翼未能代表工人阶级,欧洲各地的左翼也犯下同样的错误。二十年前,欧洲的社会民主主义就已经同全球化和解了,和解的表现就是布莱尔中间路线,以及德国前总理格哈德·施罗德(Gerhard Schröder)的社会民主党在本世纪头十年设计的新自由主义改革。
但左翼的更大错误跟一战前的那个是同一个,当时的情况——借用捷克裔英国哲学家埃内斯特·格尔纳(Ernest Gellner)形象的描述——是一封本应投进标为“阶级”(class)的邮箱的信件,被错误地投进了标为“民族”(nation)的邮箱。民族几乎总是压倒阶级,因为它能利用一种强烈的身份认同感,那种与一个有机的文化共同体建立联系的渴望。这种对身份认同的渴望正以美国另类右翼(alt-right)的形式显现出来,另类右翼包括各种以前受到排斥的形形色色的白人至上主义团体。但即使没有这些极端主义者,很多普通美国公民也开始奇怪为什么他们的社区中出现越来越多的移民,又是谁授权建立了一套讲究语言的政治正确性的体制,在这个体制中人们甚至不能抱怨这一问题。这就是为什么特朗普从受教育程度更高、更富裕的选民那里也得到了不少选票,这些人不是全球化的受害者,但仍感到有人正从他们手中夺走他们的国家。不用说,英国投票退欧本质上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 原标题:弗朗西斯·福山:特朗普的美国与新全球秩序
- 责任编辑:廖志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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