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王慧】11月23日，第十届复旦首席经济学家论坛举行。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席、重庆市原市长黄奇帆作主旨演讲。

黄奇帆分析了生产性服务业在五大方面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在2040年以前，中国制造业的比重不宜低于25%。同时，要把生产性服务业当作和制造业一样重要的实体经济。现在，我国生产性服务业占GDP的28%左右，到2035年或2040年，这个占比要力争达到40%。40%的生产性服务业再加上25%的制造业，加起来就是65%左右。

11月23日，黄奇帆发表题为《抓好生产性服务业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关键所在》的主旨演讲主办方供图

以下为发言实录，略有删减：

生产性服务业来自于制造业，服务于制造业，贯穿于制造业的上中下游产业链全过程，也连接着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是一种知识密集、人才密集、创新型服务密集的产业。生产性服务业具有增加制造业技术创新的力度厚度、推动制造业效益利润不断提升、降低制造业各方面运行成本、提升制造业运行效率等作用。

生产性服务业不仅是制造业创新发展的温床土壤、生态环境，而且本身自带光环，是GDP的最大增长极、独角兽的最大增长极、服务贸易的重要发展基础、制造业效益提升的基础和全要素生产率发展的基础。

首先，生产性服务业是制造业的增长极，是GDP的最大板块。从美国的发展来看，1950年美国的GDP是4300亿美元，它的工业制造业占50%，农业占10%，生活性服务业占30%，生产性服务业只占10%。去年美国GDP达到29万亿美元，比1950年增长了70倍，生产性服务业占比已经提升到整个GDP的48%，29万亿美元里有14多万亿美元是生产性服务业。也就是说，在70年的时间里，美国生产性服务业总的增量差不多300多倍，而美国GDP增量是70倍。欧洲也是如此，欧洲现在的GDP是18万亿美元，生产性服务业占40%。

中国也一样，从1980年内部测算的数据来看，那时候中国GDP是2000多亿美元，生产性服务业占10%左右，到去年，我们的GDP涨了90倍，差不多到了18万亿美元，生产性服务业占GDP的28%左右，现在也是我们GDP的最大板块。增长速度也是最快的，中国生产性服务业总量跟1980年比差不多涨了300多倍。

可以看出，生产性服务业在各个国家的增长速度都是最高的，最终会从小到大，变成GDP板块中最大的板块。

第二，生产性服务业是独角兽的增长极。不仅各种高科技独角兽在科研创新和各类生产性服务业服务的过程中抚育成长，同时生产性服务业自身就可以发展成最大的独角兽。比如，美国现在股票市场70万亿美元，大约30%和独角兽的科技类企业有关。其中，英伟达、高通、微软、苹果、特斯拉等7个恐龙级的独角兽，本身就是生产性服务业的强者。这7个企业里，除了特斯拉之外，其他几乎都不搞硬件制造，但它们又是典型的制造业龙头企业。比如苹果每年生产2亿个手机，一年的股票市值效应到了3万亿美元，但是整个苹果的体系里没有一个蓝领工人，所有的手机制造都委托富士康或者其他的代工企业制造。这些大的独角兽企业往往是生产性服务业的掌控者。

第三，服务贸易也和生产性服务业有关。所谓服务贸易是指，国内的服务业到国外或者国外的服务业到国内。服务业分为生活性服务业和生产性服务业，生活性服务业包括旅游接待、宾馆接待等，是劳动密集型，附加值较低。中国现在一年1万亿美元的服务贸易，相当大部分是生活性服务业，生产性服务业出口比较少，外国生产性服务业大量进口。

比如苹果一年在中国生产大约2亿个手机，一个手机1000美元，总共卖2000亿美元，利润占40%，也就是800亿美元。其中，苹果能拿走600亿美元，剩下200亿美元给中国的制造企业。苹果既没有搞厂房生产线、固定资产投资，也没有拿流动资金组织工人加工，凭什么它就拿走400亿美元？原因就是十大制造业产业链有关的生产性服务业都是它管的，它有服务和专利，就有专利收费、服务收费等等，这就是服务贸易输出后的收入。

中国的进出口货物贸易已经15年全球第一，但是服务贸易总量和比重相对较低。二十大报告提到，要推动货物贸易优化升级，创新服务贸易发展机制，发展数字贸易，加快建设贸易强国。要成为世界贸易强国，一定要抓好服务贸易。最近几年，每年9月都会在北京开全国服务贸易大会，充分体现了国家对服务贸易的重视。

第四，各种制造业产品，不管是终端还是装备，高附加值的一定嵌入了高价值的生产性服务业。比如一个手机卖7000块，里边上千个零件价值最多3000块，那些看不见的专利、服务和各种软件镶嵌在硬件里，形成了三四千块的附加值。

第五，生产性服务业在资源、资金、劳动力等要素上的投入量低，它如果是很大一个板块，当然会拉动全要素生产率的上升。

总的来说，这些年我国的生产性服务业已经有了较大的提升，但很多环节还存在一些短板，有待提升。

比如科研创新方面，中国“从0到1”的原始创新投入占我们每年研发经费总量的7%，而G20国家在20%左右，这一块儿要加大。

在“从1到100”阶段，我们的转化率还不够，我认为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制度体系没有充分重视转化。我们现在把科研成果的专利权70%归发明人，30%归投资者，转化者没有股权，拿多少只能跟人家商量，缺少明确的收益分配规定。而美国出台的拜杜法案规定，知识产权收益分配1/3给发明者，1/3给投资者，1/3给转化者。如果发明者自己转化，那他可以拿2/3。

在“从100到100万”阶段，也就是独角兽的生存环节，投早、投小、投长和投硬科技的还是太少，只占我们各种基金总量的30%。所以中央也明确要求，要把这个机制扭过来，整体上让产业基金、创新基金、私募基金投早投小投长。

物流配送方面，中国目前物流的运行成本占GDP的14%，欧美占7%-8%，东南亚、印度和俄罗斯占10%。如果我们能把这一成本降低到跟东南亚一样的水平，我们的工商企业就可以增加5万亿的毛利。

绿色低碳方面，中国的制造业占比全球的30%，但我们消耗的矿产资源占全球年产量的50%，全球单位能耗的平均值高50%。

数字化服务方面，中国这20年比较充分地发挥了消费互联网的作用，但对产业互联网着力不够。

总而言之，我们在生产性服务业上的一些短板是客观存在的。“十五五”期间要真抓实干，把这些短板一一化解。

最后，中国式现代化的产业体系应该是什么结构？二十大报告提到，中国式现代化的产业体系要以实体经济为主体，以制造业为重心。我认为，在2040年以前，中国制造业的比重不宜低于25%，曾经我们的制造业在10年时间里从40%降到了27%，就有点脱实向虚。

其次，要把生产性服务业也当做是和制造业一样重要的实体经济。生活性服务业当然也重要，但生产性服务业是代表国家实体经济制造业水平的。现在我国生产性服务业占GDP的28%左右，到2035年或2040年，这个占比要力争达到40%。40%的生产性服务业再加上25%的制造业，加起来就是65%左右。生产性服务业也不要太高，像美国到50%左右，也会脱实就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