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化名）和其他家长意识到孩子们频繁头晕、流鼻血不是个别现象，是在今年6月初。

她的孩子在浙江省杭州市钱塘区文海第二实验学校就读二年级。“6月初家长们聊天提到，自家小孩总流鼻血。结果发现流鼻血的孩子不是一个两个。到6月底，全校部分家长沟通之后都发现出现了这个症状。”

蒋宁提供给《中国新闻周刊》的一份班级“手写签名表”显示，班内40名学生中，有25名学生在搬入新校区后，开始或更加频繁地出现眼睛痒、头晕头疼、流鼻血等问题。

7月15日晚，杭州市发布通报称，已成立由市生态环境、卫健、教育等部门及省市有关专家、媒体代表、学生家长代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对学生健康、环境排放等相关情况开展全面调查，有关调查情况和后续工作将及时公布。

“总能闻到一股臭味”

“本人为文海第二实验学校206班家长，本学校于2024年9月搬迁至白杨街道4号大街。入学后，小孩多次出现流鼻血、头疼症状，前往医院拍脑部CT，最后确诊为鼻炎。通过家长群交流，206班内，60%的学生有流鼻血、头晕症状。学校东侧为顶正包材有限公司，学校在厂房的下风口，长期处于厂区污染气体排放范围。”

6月11日，在发现多名孩子存在身体异常后，蒋宁通过“浙里办”（浙江政务服务App）进行了反映。

蒋宁的孩子在搬入新校舍前就被确诊了鼻窦炎。但搬入新校舍后，孩子的情况明显变得更加频繁和严重了。有一次老师打电话给她说，孩子头痛得受不了，让她接回家。

蒋宁孩子班内多名学生的就诊记录和病历显示，学生出现的症状包括“大腿内侧出现红斑丘疹，伴有瘙痒”“反复鼻出血变应性鼻炎”“双眼痒变应性结膜炎”等。

蒋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班里病症最严重的一个孩子是“鼻血止不住，去医院急诊也止不住”，但在放假后，大部分学生的症状都缓解了。

6月19日，杭州市生态环境局钱塘分局在“浙里办”回复，在6月10日，该局工作人员与杭州市钱塘区教育局以及学生家长就该问题进行了面对面沟通。该局工作人员多次前往该企业进行检查，企业废气收集处理设施均正常运行，排放口在线数据未发现异常情况，且企业近期检测报告结果也显示各项指标符合相应排放标准。“近两年来多次对该企业排放废气进行监督性检测，结果均符合相关排放限值要求。”

根据企查查，顶正包材有限公司是一家主要从事印刷包装及塑料制品生产及销售的企业。

但蒋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和一些家长对该结论表达了质疑。因为早上送孩子上学的时候，她总能在附近闻到一股臭味。

据家长们介绍，顶正包材有限公司2022年被列入杭州市重点排污单位名录（大气污染源），“工厂生产过程中频繁排放刺激性异味气体，气味浓烈刺鼻，师生在校园内（特别是靠近工厂一侧的操场）经常能闻到”。

因此，蒋宁仍然怀疑孩子们的身体异常是工厂排污超标造成的。“7月4日放暑假，放假前一天，我家小孩就是头疼着回来的，也有一些家长说那天孩子是流着鼻血回来的。”

对孩子身体异常原因还有另一种推测，即可能与学校刚装修完就入学有关。一位附近居民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2024年8月14日学校还在施工建设中，“还在建塑胶跑道”。而在9月，学生就已经搬入了新校舍。

但蒋宁提到，搬入新校舍时，家长们都很重视环境问题，教室所用的材料、塑胶跑道的安装以及最后的验收，都有家长代表全程参与，甚至桌椅都是从旧校区搬来的。整个过程并未发现异常。

调查还在进行中

7月14日，杭州市钱塘区教育局工作人员回应称，该局已收到数个针对文海第二实验学校这一情况的反馈，区教育局已成立工作专班，调查还在进行中。关于家长反映的学生身体状况的实际情况及相应诉求，他们也正在核实了解。除教育局外，属地环保、街道办等部门也已介入。当地有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在企业进行全天候监测。

蒋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同日，相关部门也就相关问题与家长们进行了通报。

一名参与通报会的家长发布在班级群的记录显示，相关部门提到的解决措施包括，工厂加高西侧围墙并配备雾化喷淋，在围墙之间建立绿化隔离带、种上吸附能力强的树木，卫健部门在钱塘区域内建立就诊绿色通道等。

但蒋宁说：“家长们对这些措施并不满意。”一段通报会的视频显示，有家长在现场提出：“被挂黄牌的高污染企业，学校竟然只隔了一道铁丝网，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操作。”

15日，家长们联合发布了诉求书，其中明确要求“公开选址相关的用地审批文件、评估、用地规划变更文件等信息，对学校用地符合要求提供法律文件；要求顶正包材有限公司搬迁远离学校等人口密集区并出具搬迁时间表，搬离期间内政府为学生寻找区内借读学校”等。

2019年浙江省教育厅发布的《浙江省义务教育学校布局专项规划评估导则（试行）》提出，义务教育学校应选在交通方便、环境适宜、远离污染源的地段。此外，按照浙江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2023年公示的《九年义务教育普通学校建设标准》（报批稿），学校应远离殡仪馆、化工厂等场所，与易燃易爆场所间的距离应符合现行国家标准等的有关规定。

15日22点左右，杭州市联合工作组发布通报，称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已成立由市生态环境、卫健、教育等部门及省市有关专家、媒体代表、学生家长代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对学生健康、环境排放等相关情况开展全面调查，有关调查情况和后续工作将及时公布。

7月16日下午，《中国新闻周刊》尝试电话联系杭州顶正包材有限公司，截至发稿并未接通。

（记者：邱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