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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友与盟约——朝鲜战争爆发63周年纪念日的历史随谈
关键字: 朝鲜战争中朝关系冷战中美关系朝核危机大国外交东北亚地缘战略朝鲜现状6月25日是朝鲜战争爆发的日子。
63年前的这一天,北朝鲜军队南下作战,驻扎在南朝鲜的美国人第一时间卷入战争。不久,中国乃至苏联也都卷入了这场战争。
回想起这次被称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之间的“第一战”——或者也被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立国之战”的战争,其中有不少气荡回肠的激烈作战成为经典战例。这场战争耽搁了当时新中国政府统一台湾的计划,中国为保家卫国付出了重大牺牲,而对这场战争的回忆和反思也充满了各种相互争议的观点。
今年年初的两会上,人大代表黄宏提出要把作战惨烈的长津湖战役拍摄成电影,这一时间点也恰逢朝核危机前后,因此也有反对声音认为那场战争从朝核危机来看结果是“农夫与蛇”:参加这场战役的志愿军宋时轮兵团因缺乏后勤补给,有一个连全员冻死在阵地上,整场战役中共有四万多官兵冻死冻伤,但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志愿军仍成建制的消灭美军“北极熊”团。6月27日,韩国女总统朴槿惠访华,即使避开最敏感的时刻,但也是会提醒人们联想两者的关系。
当时历史条件下,中国参与那场战争的合理性如今看来已经是毋庸置疑,特别是得到了不断披露的冷战档案研究的反复证实(沈志华教授在这方面有很好的研究),因此不能用后来难以预知的事态发展来反推当时抉择的合理性。
冷战之后朝鲜半岛的局势也一直在发生变化。近年来,从朝核危机中朝鲜一意孤行甚至桀骜不训的表现可以看出,朝鲜在外交上对中国既要加以利用、包括经济依赖,又要我行我素地发展核力量。朝鲜在一己私立的驱动下不惜一再挑战东北亚的国际秩序稳定,甚至扣押中国渔船,令中国国内也产生了不满情绪,认为朝鲜是“狼崽子”、质疑中朝友谊的价值。今年春习近平访美前,朝鲜军方高管崔龙海来访,更有传言称朝方希望中方承认其有核国家的身份。
目前,中国一方对于今后应如何对待中朝关系已经出现了强烈的争议:朝鲜究竟是“烫手的山芋”还是有战略价值的的“缓冲国”?
首先,不论中朝之间是否像坊间所论“存在”同盟条约,中朝两国历史上就是盟友关系,这个关系是今后打交道或是调整的基础。但国际同盟关系和同盟战略非常复杂,并不是只有一种形式,同盟互助关系也不是要不要出手帮助一句话这么简单。两国同盟也意味着双方都要付出代价,同盟关系依靠同盟盟约定位,因此同盟承诺的具体条款非常重要。
比如美国的同盟对象很多,但是同盟关系在战略上却有很大差别,盟约规定的义务差距很大,像英美同盟关系自世界大战以来久经考验,和美法关系、美德关系大不相同,和日美盟国关系更不是一回事。英国基本可以自主发展军事力量,虽然也要遵守盟国间默契或是北大西洋公约协商需要,但是美日安保条约就有很多对日本发展武力和行使自卫权的限制框架,美韩条约甚至限制韩国发展弹道导弹的射程。
古代历史上,大国和小国的盟约一般出发点是大国的战略需要,而小国得到的是“被保护”的福利或是成为“被绑架”的小喽啰。近代以后,基于相对平等关系的盟国关系开始越来越多,但大国与小国间的盟约依然有强烈的提供安全保护的色彩。特别是在冷战时代,盟约更成为在两大阵营间站队依据,小国选择盟友只能“非此即彼”,很难“和稀泥”,因此大国对战略上的附庸者控制力很强。
但是全球性冷战和世界大战是极端现象,历史上大国和小国的联盟中也并非只有大国得益,小国甚至可能在外交上“绑架”、利用大国。像菲律宾和日本在和中国的领土争端中,就动辄援与美国的同盟条款以求制约、威胁中国,比如讨论如何行使“集体自卫权”等等,而美国对上述问题的干涉也会引用盟约条款,比如表态黄岩礁问题不适用于美菲条约、而钓鱼岛属于日美安保条约适用范围。所以美国的盟国内部也分“三六九等”,关键看条约和承诺内容。
解放军海军少将尹卓在今年3月接受媒体访问时公开说中朝不存在同盟条约,这一表态也要看对盟约关系怎样理解。
这背后释放的信号且不去谈,但有时国际间领导人间口头承诺,或是联合公报文字表明的互助关系也会成为国际间求助所援引的依据,也要受信义约制,更何况签订了“友好合作条约”之类的文件。
很多人都知道,中国不向朝鲜提供核保护伞和驻军,而美国则在韩国驻有重兵和核武器,这成为朝鲜独立发展核武器的理由。不过,当初中朝缔结的战略关系也有当时的时代考虑:朝鲜战争结束时中国尚不具备核武器,此外中国一直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如何为他国提供核保护?当然朝鲜的国家规模也经不起首次核打击。此外,出于中国长期以来的外交原则和战略意图,中国至今也没有境外军事基地,朝鲜多年来称得上是“独立自主”,甚至这种“独立自主”自金正日发展核武器以来过度膨胀。很多人会奇怪,中国为何对朝鲜丧失控制力?为何不能予以制裁?因为和美韩关系对比,中朝关系明显更加“平等”一些。
大国和小国的同盟有不平衡的一面,身为大国要在同盟关系中付出大的代价,这一点大国国民必须有所准备。
扶助弱小是道义的需要,保护盟友和阵营、抵御敌手是自身利益和共同利益的需要,双方承担的义务即使从条约语言看是平等的,但是在战争等状态下大国承担的义务,消耗的资源必将是更多的、并且在战略价值上是更加关键的。朝鲜战争就是很好的例子:战争初期,朝鲜军队成功把南韩军队和少数美军赶到海边,以美军为主力的联合国军投入战场一下子又把北朝鲜军队赶到鸭绿江,中国人民志愿军参战后又把美军赶回三八线。事实上真正决定朝鲜战场胜负优劣的是中美的百万将士,朝韩双方都只是配角。即使朝鲜战争再次爆发,根据美韩同盟条约,美国将会提供核武器、远程弹道导弹、超级航空母舰,韩国只能提供中程导弹以下的常规力量包括中型航母。
大国会在小国间分而治之的搞制衡,而大国夹缝中的小国也希望利用大国矛盾为自己谋利,而不仅仅是大国的附庸、势力范围。
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的那一天,已经打算流亡东北的金日成政权就得救了;美国一表态说要“重返亚太”,日本人和菲律宾人就增加了安全感和自信。反过来,菲律宾、日本也想通过“狐假虎威”的办法在和中国的领土争端中占上风。一些日本好战分子希望利用美日同盟打一场遏制中国的战争,而“正常”一些的右翼政客则希望利用美国遏制中国发展,在钓鱼岛问题上牵制中国,甚至借此避免武力冲突。近代历史上,朝鲜还曾利用日本和俄国在远东的争夺矛盾“以夷制夷”,借助俄国抗衡日本,直到俄国在1905年爆发的日俄战争中战败,日本才实现独占半岛的目的,如果俄国战胜,鹿死谁手还很难讲。
无独有偶,通过“被保护”受益,同时在外交上“绑架”利用大国,历史上处于分裂时期的朝鲜经常出现富有智慧的国际级战略家,这倒是值得中国学习和警惕。
隋唐初期的新罗国王金春秋就是这样一位富于外交智慧的领袖。他利用和唐朝的结盟消灭了几百年的宿敌百济、高句丽,然后驱逐了唐朝势力一统半岛,造成中国付出牺牲却白忙一场,新罗则吃下所有战利品。金春秋就曾一口咬定,唐太宗生前与之会见时达成了分割领土的口头“承诺”,反正已经死无对证。已逝的金正日能够在中美俄等各大国和国际舆论的压力下成功度过“天安号事件”并实现核技术突破、甚至择机引爆核弹,也是他善于洞察形势和外交博弈的表现。现在看来,金氏父子都惯于趁中国和其他国家不乐意发生动荡的特殊时机展开外交活动。
朝鲜核试验之后,美国以“防止朝鲜导弹威胁”为由趁机在中国周边部署反导系统,实际上剑指中国。而朝鲜则意图通过“核”问题来破坏中美关系的正常发展,并希望借两虎相斗在夹缝中取得生存空间和行动自由。这就是小国有意给与其同盟的大国惹麻烦的表现。
因此,盟国战略也要实际一点。既然身为大国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和关键义务,为何不增加要求以平衡利益?这就要看盟约如何规定了。值得注意的是,美国人在这一点上非常精明,往往在盟约中加入更多有利于己方的规定,不仅限制了盟国崛起为竞争对手的可能性,也在实施对盟国的政治控制。
美国不仅在盟国建立军事基地,并且还在驻扎国享有治外法权、甚至掌握战时指挥权等种种特权。而根据美日安保条约和同盟关系的限制(如日本没有成立独立的海军陆战队兵种),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扫雷和反潜能力虽然较强,但是航母发展一直受到美国阻挠,半月前进行的美日同盟夺岛军事演习也是由美军先行夺取阵地然后由自卫队接管守御。因此,在美日同盟下自卫队明显带有为美军“打下手”的补充性色彩,美国借此在战略上取得了有力的平衡。事实上,这种美国对盟国的主权和外交独立性的削弱甚至侵犯并不是孤案;相比较之下,朝鲜人发展核武器的理由之一竟然是中国不提供核保护,当然中国也不愿轻易作出这种代价高昂的承诺。美国人签订盟约的智慧值得我们学习。
中朝关系也是需要新的定位的,并且必须在中国东北亚地缘战略的全局中完成,将如何保证保障中国自身的利益应当放在首位,同时兼顾国际道义;不能仅仅是维持大小东西的格局,也应该有长远的眼光,为将来的事态发展预作准备。无论有无同盟,中国必须实际一些,智慧一些,和朝鲜建一定要缔结有利、有效的承诺,遵守合理的义务,还要利用韩朝关系进行制衡。盟约并不是一定要遵守到底的,历史上因到期而改变承诺或因形势变化而结束盟友关系的比比皆是。
盟约和承诺都是根据当时历史形势而缔结的,如果形势今非昔比,或是一方做得太出格,甚至成为国际社会公敌,老把另一方“拖下水”,那么这种盟约也没必要继续遵守,免得被人利用当“冤大头”帮着“买单”。
协议内容之外一概可以不管;对不符合条款规定的事态,承诺可以不生效。盟约对双方都有相应和相当义务约定,这应当是同盟战略的基本原则。目前金正恩政权是把核武当做护身符和讹诈筹码。尽管这个政权的内部权力结构仍然是秘密,但自金正恩上台以来所谓改革的迹象依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反而因核爆而使进程反复,但是一旦朝鲜在国际压力下弃核而又不能顺利的进行改革,金正恩政权必然要发生危机。
在古代历史上朝鲜半岛的分裂时期,当地政权由于军事斗争的历练而在外交上体现较“难缠”的一面,于中国的边境争端也时有发生;统一之后的朝鲜王朝则多文弱,在外交上长期奉行“事大主义”,对华关系相对友善。因此,从历史上看,尽管朝鲜半岛的分裂史相当漫长,中国为了自身安全曾向半岛用兵十余次;但必须承认的是,“分久必合”依旧是朝鲜半岛的长期大势。
韩国新任总统朴槿惠昨日开始了她的访华历程,相信这是中韩面对未来构建关系的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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