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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亚茜: 欧洲政治精英对华认知的共识、分化与应对
【导读】 近日,中美对话刚落帷幕,中国高级别代表团访欧之旅又引发各方密切关注。中国代表团与德国工商界交流时明确指出,“去风险化”应当成为企业的自主经济行为而非政府行为。
意味深长的是,“去风险化”正是西方国家用以减轻“去中国化”对抗意味的替代性措辞。不同于美国,中欧之间、尤其是中德之间密切的经贸往来,使得“去风险”成为了一个充满矛盾的概念。有媒体透露,德国官员认为柏林面临一个严酷的“三体”问题:以往相对独立的中德、中美、德美关系如今互相纠缠,经济利益与政治利益也不再能够截然分开。中欧关系的“三体”难题是如何产生的?
本文以“欧洲中国事务智库联盟”(ENTC)的年度报告作为研究样本,作者发现,欧洲政治精英的共识在于:中国崛起对欧洲地位构成了重大挑战,在此背景下,中欧关系合作与竞争并存,欧洲并不愿放弃中欧经济合作的巨大机会。但是,欧洲精英对于各国政策分裂、丧失对华主动而感到沮丧。在对华态度上,各国政治精英呈现出微妙区别:中南欧国家对华态度则更积极务实,而欧盟核心力量法德两国和更强调价值观的北欧国家在诸多议题上对华认知以负面为主。
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编发本文,供读者思考。文章原刊于《情报杂志》,仅代表作者观点。
【文/黄亚茜】
在国际形势严峻复杂、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的大背景下,维护中欧关系战略稳定的重要性急剧上升。与此同时,随着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去全球化等思潮的涌现升级,中欧关系更是被外界赋予了提振全球经济复苏信心,推动全球治理民主化的期望。然而,近年来欧洲对华政策中的消极面不断上升,对华疑虑和防备明显增多,中欧关系复杂性日益凸显。2021年9月欧洲议会表决通过的《新欧中战略报告》 中将中国同时定位为“合作和谈判伙伴”“经济竞争者”和“制度性对手” ,这种负面认知损害了中欧关系的信任基础,阻碍了中欧关系的健康发展。
在欧洲对华认知和公共舆论形成的过程中,各国政治精英起着重要的引领和塑造作用。这些精英的观点和立场驱动着欧洲各国的对华政策,促成其政府对华内政外交的具体举措,建构中国在欧洲的国家形象并引导着民众对中国的认识 。因此,准确研判欧洲政治精英对华认知的倾向和走势,既能为分析欧洲各国对中国的战略认知、政策取向和舆论走向提供必要的依据,也能为中国的应对提供重要启示。本文将以多家欧洲主流智库组成的“欧洲中国事务智库联盟冶(ETNC)为分析对象,通过文献计量和文本分析的方法揭示欧洲各国政治精英对华认知的演变过程、一致观点和差异分歧。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变的背景下,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将有助于理解欧洲政治精英看待中国的方式,从“镜中我”的视角反思中欧关系面临的挑战,同时有助于研判欧洲对华政策的未来走向,提升我国战略预判的有效性与针对性,从而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与国家安全。
1.欧洲中国事务智库联盟
(1)作为欧洲政治精英代表的欧洲中国事务智库联盟(ETNC)
作为各国智力资源集中汇聚的思想阵地,现代智库凭借其在政府决策链中的特殊地位活跃于政治舞台,并积极在国际安全、经贸、科技、能源、环境与可持续发展等热点议题中为本国政府建言献策,成为塑造内外政策和社会舆论的重要力量。欧洲中国事务智库联盟(The European Think-Tank Network on China,以下简称ETNC)成立于2014年11月,由西班牙著名智库埃尔卡诺皇家研究所(Elcano Royal Institute)和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Ifri)倡议发起,如今已经发展成为全欧洲最大的专业性智库联盟网络,几乎囊括了欧洲所有的顶级智库和涉华研究机构 。目前ETNC共有20所成员机构,其中有10所进入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全球智库研究项目全球排名的前150名,研究实力极为雄厚(见表1)。从研究专长来看,其中既有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Ifri)、荷兰国际关系研究所(Clingendael)这样的顶尖国际问题智库,又有瑞典中国中心等专门性中国研究机构,还有布达佩斯考文纽斯大学这样的综合性高等院校,无论是在国别分布、机构类别还是研究倾向方面均具有广泛的代表性。
图片▲表1:进入全球智库排名前150位的ETNC成员机构。数据来自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全球智库研究项目发布的《全球智库报告2020》。
(2)ETNC年度报告的基本情况
欧洲中国事务智库联盟(ETNC)致力于从政策导向的角度研究中国,尤其关注中欧关系和中国外交。自2014年成立以来,ETNC每6个月举办一次专题会议,每年发布一份长篇专题报告,迄今已发布了8份正式报告(见表2)。每年的报告均紧跟中欧关系中的热点问题,其中除了欧洲整体视角的总论之外,更有价值的是各机构从本国视角所写的国别报告。这种“自下而上冶的分析方法不仅有助于保证报告的真实性和代表性,还能清晰地呈现欧洲政治精英对华认知中的趋同点和分歧点,因此是分析欧洲各国对华态度和政策走向的绝佳材料。从报告作者的情况来看,大部分学者都是本国的知名中国问题专家而且经常参加对华学术交流活动,例如西班牙埃尔卡诺皇家研究所高级分析员马里奥·埃斯特班曾作为外方嘉宾参加中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于2018年举办的“丝路国际论坛”、荷兰国际关系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保罗·范·德尔普腾曾多次参加中欧智库对话和学术研讨会。作为欧洲政治精英中的典型代表,他们在报告中所反映出的观点具有较高的代表性,也会对各国政府决策和公众舆论产生较大影响。
图片▲ 表2:ETNC成立以来发布的正式报告一览表
2.ETNC年度报告的研究议题与对华认知
(1)ETNC年度报告的议题演变
从研究议题来看,2015-2017年ETNC报告连续三年以中欧之间的贸易、投资和“一带一路”为主题,显示出欧洲政治精英对中国经济的高度关注。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中国经济在短短几十年内实现了跨越式高速增长,不仅展现出强劲的消费能力和出口能力,还在全球金融、贸易、投资领域发挥着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因此,评估中国经济对全球经济格局的影响,寻求与中国经贸往来的具体政策成为了欧洲政治精英这一时期关注的重中之重。2018年之后,欧洲政治精英关注的涉华议题发生了由经济议题向政治议题的明显转向,开始大量探讨中国崛起的地缘政治意义和中美博弈对欧洲的影响。可以看出,这一转向的时间节点与近年来全球地缘政治回归、中美竞争加剧等趋势基本保持了一致。2019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之后,欧洲政治精英对华研究中的政治化和安全化程度明显加深,转而关注中国对欧洲的医疗援助与“口罩外交”、欧洲对华依赖与脱钩等议题,在继续强调中欧关系重要性的同时得出了许多负面和批评的观点。
- 原标题:黄亚茜: 欧洲政治精英对华认知的共识、分化与应对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 责任编辑: 郭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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